“旅美学者寒竹：埃及悲剧的启示”

当地时间8月16日，埃及开罗、埃及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坦克和装甲车纷纷走上街头，驻扎在解放广场入口和清真寺附近。

美联社16日报道，埃及临时政府在14日的清场行动中至少有638人死亡，4000多人受伤。 过去全天候，又有173人死亡。 穆斯林兄弟会方面声称，军警清场有2200人死亡。 他放言说，受到镇压的穆斯林兄弟会的支持者不妥协，再次举行示威抗议。 目前，埃及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部分地区实施了宵禁。 英国《金融时报》15日发表社论，宣布埃及民主主义死亡。

埃及今天的悲剧发生在年的1&bull； 25革命只有两年多。 而且，一年零两个月前，埃及第一次民主选出穆罕默德&bull的穆尔西是总统。 从革命到宪政，再到军队武力夺取政权，逮捕民选总统，再到今天的流血悲剧，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经典的革命理论和民主理论失去了解释力。

从近代世界史来看，各国政权的合法性大多基于革命和民主选举。 革命本质上是用体制外的社会力量推翻现有政权和制度，建立新制度的急剧变革。 英国革命和法国革命一般被认为是欧洲各国摆脱旧制度走向现代社会的重要里程碑。 美国的独立战争导致了北美政权的更迭和制度的改变。 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的独立战争也是一场革命。 如果没有欧美各国爆发的这些革命，很难想象西方社会会有今天这样迅速的发展，今天的世界会变成这样的结构。

革命概念在晚清时期传入中国后，革命理念和社会现实催生了中国革命党人。 从辛亥革命开始，中国相继发生革命，最终在1949年建立了今天的中国。 同样，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上个世纪中国社会的一系列革命，今天的中国是否还能成为独立的大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由此看来，当今世界许多国家的合法性归根结底来自革命。 因为，按照革命前的旧体制框架，一切通过革命确立的新体制都是不合法的。 不承认革命的正当性，就不容易否定旧制度的正当性，也不容易承认现代社会的合法性。 今天，许多人把政府的合法性归结于宪政，忽视或否定革命为现代社会提供的更基础的合法性是偏颇的。

但是，埃及的穆罕默德&bull； 对穆尔西政权来说，革命的正当性和民主主义的正当性都不存在。

年6月成立的埃及政府是革命的产儿，穆斯林兄弟会本身是年埃及广场的革命家，穆尔西政府自然具有革命合法性； 而且，穆尔西政府的诞生也是埃及民主制度的诞生。 年3月19日，埃及举行了埃及宪法修正案的国民投票。 文案包括总统选举改革、是否同意今年第一或明年年初举行选举等9个议题。 从年11月28日到年1月11日，埃及人民议会选举分三个阶段进行，结果代表穆斯林兄弟会的自由与正义党在498个席位中获得235个，成为议会第一党。 年6月17日穆罕默德&bull； 穆尔西在选举中获胜，成为第一位民选总统。 埃及新制度和新政权的建立遵循了民主主义的程序。 即使是穆斯林兄弟会的批判者，也不容易否定这个民主程序的正当性。

但是，革命和民主的双重合法性没有赋予穆罕默德&bull的穆尔西政权带来任何保障，也没有给埃及社会带来政治稳定。 带有穆斯林兄弟会色彩的穆尔西政府从一开始就受到世俗派反对党的抗议和军队的掣肘，以致多个政令无法执行。

年6月16日，穆尔西政府发布政令政策决定，任命17位总督。 这一行动最终引发了埃及最大的反对派联盟救国阵线的大规模示威游行。 埃及街头出现了政府反对派和穆尔西政府的对决。 最终，年7月3日晚，军方首脑阿卜杜勒&布尔； 法塔赫与布尔； 随着塞西将军宣布暂停宪法，逮捕穆尔西并将其监禁，埃及的民主体制结束，民选政府的成立被军队组成的临时政府所取代。 8月14日，军方组成的过渡政府赶走了街头筑起堡垒的穆尔西支持者，造成数百人死亡和数千人受伤。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为什么革命和民主的双重合法性不能保障民穆尔西政府？

针对埃及的乱象，埃及1&bull； 25有人指责革命本身就是闹剧埃及在革命后建立的民主体制本身就是社会动荡的根源 但是，这些指责并不清楚道理。 为什么埃及的革命和民主最终走向了军人政权？ 为什么以争取自由民主主义为名的革命运动最后发展成暴力和流血？ 当然，眼前的动乱只是暂时的，经过革命的锻炼和民主主义的实践，埃及最终会走向自由繁荣，也有人为革命和民主主义辩护。 但是，这种辩护就像是对未来的憧憬，对现在的现实没有什么解释力。

其实，光问革命和民主主义为什么失败，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革命的正当性和民主主义的正当性都无法解释埃及悲剧的发生。

埃及的悲剧有更深刻的社会根源。 毫无疑问，在当今时代，政府的合法性相当重要。 但是，社会各阶层之间、各政治或宗教派别之间的利益冲突比政府的形式合法性更重要。 无论一个政权在形式上有多少正当性，只要社会各阶层、各政治力量之间没有形成新的平衡，社会上至少缺乏共识，革命也好，民主也好，都是虚构的，新的社会动乱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革命和民主主义为现代社会各国政府提供了政治合法性的简单道理，但社会各阶层、各政治力量之间的基本平衡及其基础上形成的社会共识远比政府的形式合法性重要，前者直接关系到社会实质公平正义是否得到了最低限度的满足 一个社会能否稳定快速发展，归根结底取决于社会结构能否形成相对平衡，社会各界是否形成基本共识。 否则，社会将处于没完没了的革命和动荡之中。

一般来说，革命可以推翻失去历史正当性的旧政权，建立新的制度。 但是，如果革命不能建立新的社会均衡结构，所有具有不同好处的社会阶层、政治团体或宗教团体不能达成新的力量平衡，实现社会最基本的公平正义，形成新的社会共识，这场革命就会陷入持续革命的怪圈

法国革命以来，许多国家的革命之所以陷入持续革命的怪圈，是因为革命没有建立各方面力量的平衡结构。 在革命中利益被忽视或损害的社会阶层、政治团体、宗教团体，往往在革命后，一边指责新的当权者背叛了革命，一边一般地进行革命，直到发生了二次革命、三次革命，革命发展为动乱和内战。

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的革命必须处理社会郁积的各种不平等，处理社会各阶层之间、各政治和宗教团体之间的根本冲突，基本实现实质的公平正义。 如果革命不能处理这个根本的社会问题，这场革命就会变得空虚，同时也会导致继续革命的坏结果。 埃及发生今天的悲剧是在去年的1&bull； 25革命只是揭开了革命的盖子，没有处理埃及社会的根本矛盾。 这是之后一连串动乱和流血的根本原因。

埃及两年多的社会动乱是1&bull； 25推翻穆巴拉克独裁统治30多年的革命没有解决穆斯林兄弟会和其他社会力量之间的平衡问题。 在埃及未来快速发展的基本问题上，穆斯林兄弟会和其他社会力量没有基本共识。 穆巴拉克政权倒台后，其他社会力量和穆斯林兄弟会之间的分歧和冲突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由于两者之间的力量无法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和平衡，之后的一系列动乱和流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埃及的悲剧表明了民主政治的局限性。

民主选举只是处理了政府权力的来源和程序问题，但民主政体本身不能处理社会各阶层之间、各派政治力量和宗教力量之间的根本冲突，特别是不同利益集团在国家认可上的分裂。 当一个社会在国家认可和社会快速发展的方向上出现深层次的分裂和对立时，任何体制都显得无力。 即使是民主政体的国家。

美国在1787年确立了联邦宪法并组成了共和政体，但以种植业为基础的南方各州和以工业为基础的北方各州在国家的基本认可上发生了根本性的分歧和冲突，未能形成社会共识。 此时，根据1787年宪法建立的美国联邦政府显然无法通过民主程序处理社会分裂，最终只能是诉诸国家重建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死亡人数远远超过了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的阵亡人数总和。

一般来说，民主政体只有在社会根本冲突处理之后，社会基本共识形成之后才能顺利运行。 民主政体只能局部调整社会中的各种非根本冲突，不能处理社会深层次的分裂和不同群体在国家认同上的矛盾。 无论一个社会的宪法和民主制度多么完善，只要社会上有社会集团，政治和宗教派别认为自己的利益在现有体制中无法或有保障，并且这些派别的数量足以动摇社会的基本结构，那么这些政治和宗教派别就会再次出现体制外的派别。

中国在辛亥革命后建立了当时亚洲最民主的宪法。 但是宪法本身不能处理当时社会各阶层的不平衡问题和不公平问题。 因此，第二次革命之后，发生了北伐革命、土地革命，中国革命到1949年才处理了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的根本利益问题画上了句号。

所以，年埃及的1&bull； 25如果革命没有处理社会各阶层之间、各派政治力量和宗教力量平衡的问题，年6月建立的埃及民主体制就无法进一步处理这个问题。

综上所述，民主选举只是手续地处理了政府权力的来源问题，但民主体制本身不能处理社会各阶层、政治和宗教团体之间力量的根本冲突。 在富裕阶层和贫困阶层、充满宗教和世俗的激烈对立社会埃及，民众没有基本的共识，选举建立的政府只是纸娃娃，随时都有可能被激烈的社会冲突破坏。 虽然民主体制万能的人容易被忽视，但民主主义作为政治游戏规则的作用，必须在社会分裂和根本冲突(一般是革命和武装冲突的形式)基本得到处理之后才能真正运转。 起义、革命和政变都是体制外的行动，本身就是推翻现有政权，革命家和政变者认为具有比体制更高的合法性，但怎样才能受到民主体制的制约和规范呢？

埃及今天的悲剧证明了一个被中国政治学界长期忽视的基本事实。 这只有社会各阶层、各政治集团的好处能否实现，才是社会稳定快速发展的根本，这一事实远比政府的形式合法性重要。 革命必须处理好这个根本问题，才能真正告别革命。 政体只有社会各群体之间的根本利益冲突得到基本处理，社会达成基本共识，才能在现实中发挥作用。 在被现实利益、政治理念或宗教派别高度撕裂的社会中，民主政体是纸糊的框架。 这是我们在今天的埃及悲剧中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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